在她的淚眼模糊中，仿佛看到了滄綃匆忙焦急的身影，將淚拭去，視線再次清明時，場景已換。

“姐姐，我的傷已經好了，多謝姐姐和長老給我療傷。”

“月澄，你這次的表現很英勇，但是以後別這麽逞強了，看到你奄奄一息，可把我嚇壞了。”

月澄羞赧地低下頭，一次重傷能換得與姐姐的相處，即便多傷幾次他也願意啊。

“女王陛下，我們該說正題了。”

滄綃沈下眼，猶豫道：“水若，我覺得還是……”

“陛下，雖然他是您的親弟弟，但男鮫人就是男鮫人，決定了他生來低賤。”月澄還茫然不知所以，水若直接劈頭蓋臉，“月澄你聽著，你上次你救下月影灣的夢櫻姑娘，她答應留在滄藍嶼，唯一條件是她要在這找一位夫婿，她選定了你。”

“啊，我、我還沒想成親……”月澄還沒說完，水若已經面露不耐，“這不是請求，是命令！男鮫人有什麽用，不就是當炮灰和繁衍後代，有姑娘能看得上你，你該感恩戴德了。”

“水若長老，我感激你們為我療傷，但如果你們要拿我當工具，這條命你們拿去罷了！我不會如此委屈自己隨便娶一個連臉都沒看清楚的女人！”

水若大怒，作勢就要打月澄，“區區一個男鮫人，竟然——”

“水若，夠了！”滄綃冷冷瞪了水若一眼，“此事不必再提，月澄是自由身，不需違逆自己意願！”

“可是陛下，現在戰事吃緊，我們很需要夢櫻姑娘……”

“到底你是女王還是我是女王！退下。”

滄綃氣得渾身微微發抖，水若雖不服氣，也只好噤了聲，不悅地看了月澄一眼後退下。

房中，只剩下滄綃與月澄，二人面色沈重，相顧無言，終於滄綃開口打破了沈默，她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，只是卻多了份無奈悲涼。

“月澄，滄藍嶼現在面臨一場大劫，一個叫龍邪的海怪要占領滄藍嶼，掠取我們鮫人的天海之力，他的力量深不可測，我們根本無法與之對抗，所以我們想召集所有鮫人歌者，釋放靈力唱起古老的海之殤歌，召喚傳說中的海天聖女水雲汐——共工的祭司和弟子，月澄，我們已經到了將希望寄托在一個傳說上的絕望關頭了……”

“姐姐，海天聖女千百年從未現身世間，她回應我們的希望非常渺茫，反倒在敵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實力，我覺得與其寄托於傳說，不如對那海怪假作臣服之意，再想辦法逃跑。”

“不可以，我族世代生存於碧落海，傳說這裏離共工大神的神殿最近，我們決不能不戰而退，決不能把滄藍嶼讓給海怪，這是對共工大神的拋棄和背叛。”

“在這種危急關頭還去想這些，姐姐未免迂腐了，為了保住全族生命，暫時遠離共工神殿避難，共工大神慈悲仁厚，定然不會怪罪。況且，留下夢櫻唱海之殤歌，只是將她拖入災難而已，那我救她不過白費。”

月澄認真分析說話的同時，滄綃的神情越發柔軟，有滄桑有疲憊有欣慰還有遺憾。她伸出手輕輕撫摸月澄的臉頰，仔細地看著他的面容。

“月澄，果然是個有想法的孩子呢……若你是個妹妹該多好，偏偏……”

月澄苦笑，偏偏，是個男鮫人，否則，他就可以站在她的身邊。

滄綃也笑，笑得無盡悲傷。

“月澄，放心吧，姐姐不會勉強你娶夢櫻。我想問一句，若有一日，滄藍嶼不保，你會不會怨恨姐姐把你拖到了黃泉路？”

“怎麽可能！哪怕戰至只剩一兵一卒，月澄都會守在姐姐身邊，與姐姐同生共死！”

“不，月澄，那時若你有機會逃走，就走吧……”

“姐姐！難道你認為，月澄就該當一個逃兵嗎！”

那一日，他氣鼓鼓地離去，使勁鼓著腮幫子，吹胡瞪眼，卻不知，那是滄藍嶼淪陷前，他與她的最後一次見面，那時他不理解她的用心，意氣用事，那時不懂真正的苦痛和悲傷，不懂失去摯愛之後，是怎樣地痛徹心扉，只是人生向來如此，一旦錯過，悔之不及。

“月澄……我不希望你做什麽英雄烈士，只希望，你能幸福地生活……”

默默落淚的滄綃，逐漸模糊在水波晃動之中，再轉眼，竟到了被騙進去的那個洞窟裏，眼前是月澄，還有水若。

“水若長老，求求你讓我覲見女王，我找到了一片水域，去那裏也許可以避過龍邪他們，讓族人得以喘息！”

“呸！你若真心為族人著想，就該娶了夢櫻，她對通靈召喚法術運用自如，當時她若留下，或許我們就能集中力量召喚出海天聖女，戰勝龍邪！可你看現在，我們力量不足，海天聖女沒有出現，連龍邪手下水玲瓏都打不過！她還策反了玄溟教，現在我們除了戰死，沒有任何選擇！現在你既送上門來，正好讓我怒火得以發洩！”

說罷，她凝聚出一條水鞭，狠狠往月澄身上抽去，然而他卻不躲避，生生挨下那些鞭子。

“水若長老……你聽我說，我這些日子抵抗他們，發現有一塊水域他們會刻意避開……後、後來我悄悄潛進去被發現，他們一路追我到那塊水域就撤退了……咳、我在那裏觸碰到一塊碧綠的玉石，再出來時竟在離滄藍嶼很遠的地方，那地方還有殘破的磚墻祭壇，我、咳咳、我想那裏也許就是共工神殿，只要全族退避到那裏，說不定可以逃過一劫！”

“我覺得，對水玲瓏和玄溟教而言，那個地方似乎是禁地，而那塊玉石，很可能就是傳說中具有傳送力量的黃土神石，能把全族轉移出東海，去更加安全的地方！”

可那水若不但沒收回水鞭，不屑冷笑一聲，反而下手更重。

“我族久居於此，從未聽說過有這麽一處地方，偏你找得到，我看是你已經私下投誠了水玲瓏，要把我們生擒出賣！”

一直不做抵抗的月澄，眉頭一皺，擡手便抓住了水鞭，用力一扯，水鞭從水若手中掙脫而出。

“你可以不信我，但不可以侮辱我！我早有赴死之心，願率守衛殿後，護姐姐和諸位長老先行逃離，哪怕粉身碎骨，也會持槍戰鬥到最後，守護姐姐，守護我的族人！”

“哈哈哈哈，真是感人啊，可惜你的這些計謀你的姐姐都聽不到呢~”

水玲瓏突然出現，水若又抽出一條水鞭，手還沒動，水玲瓏看著月澄，朝著水若隨意一揮手，一條鐵鏈迅速纏上水若身體，將她牢牢鎖住，動彈不得，她又要開口，水玲瓏再一揮手，一個巴掌憑空狠狠打在水若臉上，她便暫暈了過去，水玲瓏慢慢靠近月澄，嫵媚地笑著。

“小月澄，你說的那塊地方確實是共工神殿的遺址，只有共工信任的鮫人族信徒才可以進入，而且那裏確實有黃土神石，如果你的計策能夠實施，只怕我們是抓不到你們的~可惜啊，我們聰明的小月澄是個男鮫人，男鮫人說的話，沒人會重視哦，如果你是滄綃的妹妹，就會是尊貴的公主，然後成為救世主，大家都會簇擁在你身邊……”

“夠了！”月澄向後退，持槍向著水玲瓏，“諷刺我很有趣嗎，女妖，要殺就殺，別那麽多廢話！”

水玲瓏不屑地輕笑一聲，漸漸收斂笑容，一臉魅惑地再次靠近月澄，“我來是想給你一個生存的機會，我們的目的是生擒滄藍嶼所有女鮫人，不是要殺死，而我知道，滄綃決定在明日的決鬥中召喚天雷，與我們玉石俱焚，你是鮫人護衛隊隊長，只要你鼓動手下歸順於我，今夜與我們一起捉拿女鮫人，事成後所有男鮫人直接納入龍邪麾下，而你成為鮫人衛隊統領，與天水長老一起統治滄藍嶼。”

“你以為我會背叛姐姐嗎！”月澄握緊長槍，似乎隨時準備刺向水玲瓏。

“難道你以為你還能守護你姐姐嗎？”水玲瓏恣意冷聲大笑，看著月澄的目光極具憐憫，又極具諷刺，“沒有力量的人，誰也守護不了！月澄，你應該看清楚自己面前的兩條路，一，死在這裏，屍體像螻蟻一樣被踐踏，沒有人會把你當成戰死的英雄，沒有人屑於提到你的名字。”

“二，跟隨我和龍邪大神，得到力量壯大自己，讓整個滄藍嶼整個東海都響徹你的名字！月澄，我和龍邪大神與那些迂腐的女鮫人不一樣，我們會給所有能人機會，讓你證明自己！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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